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 曾经陆域和我有过一段恋爱经历,不过时间很短。 分手那会儿,他满是讥讽地说:“你明明清楚我只是因为玩游戏输了才和你在一起,你怎么还这么贱呢?” 当时我没有反驳,可能是因为我读书不多,不明白“爱要有所保留”这样的道理。 后来母亲跟我说,两个人要长久相处,爱不爱其实不关键,合不合适才重要。 我记住了这个教训,列出了一系列条件,在相亲市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,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男人。 在咖啡厅里,我和相亲对象聊得很开心,甚至已经商量好婚后要生两个孩子。 突然,一...
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曾经陆域和我有过一段恋爱经历,不过时间很短。
分手那会儿,他满是讥讽地说:“你明明清楚我只是因为玩游戏输了才和你在一起,你怎么还这么贱呢?”
当时我没有反驳,可能是因为我读书不多,不明白“爱要有所保留”这样的道理。
后来母亲跟我说,两个人要长久相处,爱不爱其实不关键,合不合适才重要。
我记住了这个教训,列出了一系列条件,在相亲市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,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男人。
在咖啡厅里,我和相亲对象聊得很开心,甚至已经商量好婚后要生两个孩子。
突然,一个穿着考究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,一把抱住我的小腿:“妈咪,你怎么在这儿呀?我好想你呢!”
相亲对象惊得眼睛瞪得老大:“你已经有孩子了?”
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否认,小男孩就挺直腰板,理直气壮地回应:“我当然是妈咪的孩子,我爸爸可以作证!”
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陆域双手插在兜里,安静地站在不远处。
真是讽刺,分手六年之后,我居然成了“妈”。
1
“这孩子当真不是你的?”相亲对象满心疑惑。
我自然懂得他的担忧,毕竟在相亲市场上,什么样的人都有,情况复杂得很。
于是我拿事实说话:“你仔细瞧瞧我,再看看这孩子,再瞅瞅他爸。你觉得,我们像一家人吗?”
陆域那模样太引人注目了。
哪怕他戴着帽子、口罩,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,也能在人群中被轻易认出来。
这孩子也是,唇红齿白的,小小的皮夹克上还印着古驰的标志。
相亲对象打量了我一眼,又看了看陆域,立刻点头认可:“确实不像一家人,你和我倒是挺般配的。”
“我不认识这孩子,他爸是我高中同学,多年不见,估计是在和我开玩笑呢。”我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。
相亲对象更放心了,刚要坐下继续聊天,却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紧急电话。
我表示理解,说可以下次再约。
“我已经结过账了,你坐着慢慢吃,也可以和孩子一起分享。”
“谢谢你,下次我请你。”
我对这个相亲对象还挺满意的,可他刚走,我就听到小男孩说:“你眼光真差,他比我爸差远了。”
我笑了笑,没接话,正打算把孩子送回陆域身边,就看到陆域迈步朝这边走过来。
他叫来服务员,让把桌上的甜品都撤了。
“这几个还没动过呢,服务员,帮我打包吧。”我温和地说。
陆域有洁癖,凡是别人碰过的东西,他一概不要。
当然,他有这个资本。
但我可没有,我觉得好好的东西全扔了,太可惜了。
“你喜欢这些?”陆域终于开口,和我说了第一句话。
我满心疑惑地看着他。
“照着桌上这些甜品重新下单,全部打包,给这位小姐。”陆域打开手机的付款码递给服务员,“桌上的都扔掉。”
“我不太爱吃甜品,你要是点了,就给孩子吃吧。不过也别吃太多,对牙齿不好。”说完,我拿起自己的包,点点头算是道别。
“这么多年没见,好歹我们也算旧情人。”陆域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,抬头看着我,“不坐下来叙叙旧吗,钟白。”
2
我再次坐回座位。
服务员手脚利索,很快端上了新的饮品。
陆域的儿子坐在他身旁,安静地用勺子挖着蛋糕吃。
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,说要叙旧,可却又没人开口说话。
“你结婚了呀?儿子多大了?”
“四岁。”
我算了算时间,有些惊讶:“那不是你大学还没毕业就结婚了?”
挺意外的。
我原本以为陆域是不婚主义,没想到他只是对别人有条规,遇到对的人,所有原则都能让步。
“你刚刚是在相亲?”
“啊?对。”我点点头。
“感觉怎么样?还满意吗?”
“挺好的,我和他挺有共同语言的。”都是务实的人,也很真诚。
陆域嗤笑一声,语气嘲讽:“看来你确实是到年纪了,只要是男的就行。”
我停下搅拌咖啡的动作,盯着咖啡液上的漩涡出神几秒,才笑着抬头,坦然承认:“是啊,我也不年轻了,想早点把人生大事解决了,不然以后年纪大了,生孩子恢复不好。”
陆域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。
这是他不高兴的表现。
也正常,他在我面前大多时候都不太高兴。
我以前特别怕他这样,总是想方设法哄他开心。
“你看到他不觉得眼熟吗?”陆域突然指着自己的儿子问我。
我听了他的话,仔细观察。
“你儿子和你长得不太像,是更像妈妈吧?他妈妈我也认识吗?”
和陆域关系好的女生,我认识的也没几个。
我挨个猜测,但陆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。
最后我识趣地住了嘴,尴尬地笑笑:“不好意思,我和高中同学没什么联系,好多都没印象了,要不你提示一下?”
陆域不说话,气氛越来越让人窒息,小孩睁着大眼睛,看看我,又看看他爸。
他刚要说话,就被陆域打断:“算了。”
陆域急促地呼吸了几秒,很快又平静下来,把手机递到我面前:“加个好友吧。”
其实我不太想加。
但他一直盯着我,好像我不加他就不收手机。
我只能拿出手机,扫码,发送好友申请。
“走了。”陆域满意地收起手机,起身,率先离开。
小孩麻溜地从椅子上滑下来,小跑着跟上。
没走几步,他又扭头看我。
我笑着,朝他挥挥手道别。
其实我本来想提醒陆域,别让孩子见谁都叫妈。
又一想,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,操这份心干啥。
3
那一桌甜品,我最后还是决定打包带走,第二天带到单位分给了同事们。
“哇,这家店的甜品价格不菲啊,你是不是中彩票了?”
“是相亲对象买的吧,这次这个还挺大方的,跟之前那些小气的男人不一样。”
“对哦,差点忘了你每周都要去相亲。这次这个怎么样,看上没?”
我笑着点点头:“我觉得这个还挺不错的。”
“他人怎么样啊?”
我把情况如实说了,就看到同事一脸失望:“就这条件你也看得上?”
“不过相比之前的那些,这个已经算条件不错的了。”
他们七嘴八舌,一边吃着蛋糕一边讨论我的婚姻大事。
大概在他们眼里,我是个奇葩,因为从我大学毕业开始,我就一直在相亲。
不是被迫的,不是因为亲戚朋友介绍,碍于面子去走个过场,而是非常认真地筛选、聊天。
他们觉得,在这个年代,还如此坚定地想要走进婚姻这座围城的女人都是傻子。
但我只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。
我不是单身主义者,不排斥结婚,也不是多坚定的人,不一定能承受住亲朋好友的催婚压力。
与其最后年纪大了,只能被男人挑选,不如趁还年轻,主动一点,尽量挑一个自己满意的。
毕竟女人的年龄和男人的财富一样,都是硬通货。
同事都说我的相亲对象质量不高,没什么出彩的。
但我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,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。
人,总得有点自知之明。
3
自从加了陆域好友后,我俩从未聊过天。
他倒是经常发朋友圈,内容从攀岩到赛车,身边也总是围着不少漂亮女人,生活过得相当精彩。
我比较喜欢点赞,我觉得围观别人的生活挺有意思的,也乐意送上一些小小的善意。
但我从没给陆域点过赞。
毕竟按照陆域对我的反感程度,我给他点赞,估计只会让他原本愉快的心情变糟糕。
我和那位相亲对象又见了几次面,一起吃了饭,看了电影,彼此对对方的认可度都很高。
在一个月色温柔的晚上,他紧张又认真地问我,能不能以结婚为前提和他交往。
我同意了。
母亲说得对,结婚其实从来不是相爱的人携手,一生圆满,而是两个家庭结合,增强抵御风险的能力,同时还能满足人类繁衍的本能。
我有很多同事和朋友都不愿意生小孩,他们说只有脑子没进化完全的人才会满脑子都是孩子。
嗯,大概我的脑子没进化完全吧,拖人类后腿了,实在有点不好意思。
周一,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去医院。
我的身体不算很健康,也有生理期不规律、痛经的毛病。
想着既然有了结婚的打算,那还是先来检查一下身体,提前调理一下,为以后备孕做准备。
医生看了我的病历本,刷刷刷开了单子,让我拿着检查结果再去找她复查。
我一边走一边翻检查单,还没看清是在哪做检查,就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:“钟白?”
我下意识抬头,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来她是谁。
冯梨白,高中同学。
她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陆域,正好走出电梯。也不知道陆域出了什么事,脸色有点苍白,腿上还打着石膏。
“真的是你啊,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。”她上下打量我一眼,“你居然一点都没变。”
我知道她的意思。
大多数女生上了大学,毕业之后,和高中相比,都会有脱胎换骨般的转变。
但我没有。
我依旧不太会化妆,不怎么爱打扮,甚至我的发型都还和高中一样,齐刘海,短发内扣。
“你好。”我礼貌地打招呼,“好久不见。”
手中的检查单有好多张,我一时没拿稳,都掉在了地上。
冯梨白下意识就想帮忙。
“不用不用,我自己来就好。”我蹲在地上,将检查单一一捡起来。
其中一张正好飘到陆域的脚边,冯梨白弯腰捡起来,看了一眼,诧异开口:“钟白,我还以为你很保守,绝对不接受婚前性行为呢,你居然流过产啊?”
4
周围不少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。
在这个年代,流产其实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,但我还是莫名地感到一丝羞愧,赶忙从她手里拿过单子,低着头就想离开。
“你别走啊。”冯梨白一把拉住我的胳膊,“你很赶时间吗?这么多年不见,叙叙旧呗?”
又是叙旧。
我们之间关系也说不上多好,哪有什么“旧”好叙的。
“我还赶着回去上班呢。”我挣脱她的手,扯了扯嘴角,把检查单一股脑儿塞进包里,转身就走。
我大概能猜到,自己估计又要成为他们那小团体里的八卦焦点了。
当初我和陆域在一起的时候,也是这种局面。
那时候我真是恋爱脑,舍不得和陆域分开,又因为性格懦弱,只能默默忍受那些嘲笑和白眼。
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,紧接着是一声沉重的“哒”。
我下意识回头,冯梨白脸上满是惊讶和害怕,局促不安地站在陆域身边。
陆域还坐在轮椅上,面无表情。
不远处,静静地躺着一部被摔成两半的手机。
察觉到我的目光,陆域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了我一眼,随后收回视线,按下轮椅的开关,朝着背对我的方向驶去。
冯梨白捡起手机,小跑着追了上去。
我原本以为陆域只在我面前喜怒无常,原来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。
不知为何,心底居然还生出一丝微妙的平衡感。
5
检查结果出来了,幸运的是没什么大问题。
“不过你的子宫壁有点薄,备孕之后要特别注意,按时检查。”
“这个和我以前流产过有关系吗?”
“你是药流吧?那关系不大,不用太困扰。”
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,我松了口气,脚步轻快地离开医院,回公司上班。
下班前,我才看到陆域给我发了消息。
不知道是什么内容,但他已经撤回了。
我觉得他可能是发错了,所以只当没看见。
退出对话框时不小心点到了他的头像,就看到了他前几天发的朋友圈。
照片是他躺在病床上,右脚打着石膏。
自从脱单后,我的生活被安排得很满,也没什么时间玩手机,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事。
但就算知道了,我又有什么好做的呢?
我又想起今天冯梨白和陆域相处的场景,怀疑了一秒她是不是陆域孩子的妈,但又觉得,应该不太像。
能让陆域年纪轻轻就愿意步入婚姻殿堂的女人,至少他应该是很喜欢的。
但我没看出陆域对冯梨白有那种喜欢。
不过,冯梨白对我的态度,倒是这么多年都没变。
我想起当年她高高在上地站在我面前,说陆域不过是打赌输了才和我在一起,让我别得意忘形。
其实我哪会那么自信,觉得陆域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真的喜欢我。
只是我那时太喜欢他了,哪怕明知道是一场轻佻的闹剧,我也舍不得提出分手。
6
从小到大,我一直是班里那种最普通不过的女生。
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,也没什么明显的缺陷。上课时总是认真听讲,但成绩却始终提不上去。
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是这样,平淡无奇,普通得就像游戏里的NPC。
所以,当陆域突然吊儿郎当地站在我面前,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交往时。
哪怕我当时清楚地听到了他身后那些朋友“噗嗤”的笑声,我知道他们心里并不尊重我,对我只有不屑的嘲讽。
我甚至隐隐看到了陆域眼底的不耐烦。
但我还是紧了紧握着签字笔的手,很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那时马上就要高考,可以预见的是,我和陆域很快就会走向不同的人生轨迹。
我怕我拒绝了,会后悔一辈子。
7
陆域是个很难讨好的人。
远远看着他的时候,只觉得他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美好。
和他在一起后才发现,他的脾气其实很不好。
他有很多饮食上的禁忌,还有很多小毛病。
比如他喜欢喝冰水,但特别讨厌因为低温而凝聚在瓶子上的水珠。
所以每次我给他买水,都要先用纸巾把瓶身擦干净才递给他。
他喜欢喝校门口那家包子店的豆浆,但每次都要恰到好处的甜度,多一分少一分他都不乐意。
所以我每次都是买了无糖豆浆,再单独加糖。
他喝奶茶不喜欢珍珠,但每次都非要点珍珠奶茶,让我把所有珍珠都捞出去才肯喝。
他喜欢食堂五楼的小炒,我每次都早早去排队,但他还是会嫌弃我动作太慢,让他等了太久。
非要我把饭菜都放好,直接把筷子塞到他手里他才肯吃。
他打球时我得去帮他拿衣服,有时候我忙着做题去晚了一些,他就很不乐意,说我连拿个衣服都不合格,他的衣服放在凳子上,都脏了。
我就把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自己腿上,他才满意。
他对我的态度真的很差,一点也不顾忌我的情绪。
但我还是喜欢他,无可救药,无法自拔。
我知道他们的赌约只有三个月,这三个月里,我把和他相处的每一天,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,非常珍惜。
我知道他讨厌我,高考结束后我甚至没敢报考和他同一个地方的大学。
8
陆域十八岁生日那天,问我送他什么礼物。
我实在不知道该送他什么,我觉得无论我送什么,他大概都不会喜欢,所以犹豫了很久,最后只送了一个蛋糕。
他的生日派对很热闹,来了很多同学。
我因为堵车来晚了,到的时候,正好听到他们在七嘴八舌地聊天。
有人问陆域,把我使唤得团团转,他开不开心。
还有人问陆域有没有对我怎么样。
冯梨白很嫌弃地说:“她看起来又呆又土,关键是,她都老了,搞不好身上都有味儿!陆域怎么可能对她感兴趣呢!”
“陆域和她谈了多久了?以前真没看出来陆域居然这么能忍,两个月了还没翻脸。”
我小时候身体不好,休学过两年,所以我比班上大部分同学都要大两岁。
这件事我一直很自卑,虽然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,但青春期的女孩子,心思总是格外细腻敏感。
其实只大两岁而已。
我也没有长得很老。
我只是不太会化妆,但我一直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、整整齐齐。
所有的辩解都被堵在了喉咙口,我只是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,拎着蛋糕走了进去。
能和陆域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暂了,那些伤心事,都抵不过能见到他的欢喜。
那个蛋糕,最后全用在我身上了。
陆域只是很平静地问我,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。
我好怕我说一句“不愿意”,他转身就去找别人。
所以我颤抖着脱下裙子,用尽自己知道的所有方法,想讨好他。
9
和陆域在一起的最后一天,刚好是我生日,期限是三个月。
有点小小的遗憾,没能过完生日再分手,但我已经很知足了。
陆域原本和朋友约好出去旅游,但他告诉我朋友临时有事,行程取消了,他闲着无聊,让我陪他。
那天他没有碰我,而是带我去了餐厅。
我心里清楚,他这是要和我说分手了。
餐厅没什么客人,我觉得这样挺好,至少说分手的时候,不会有太多人看到我的难过。
陆域那天也格外沉默,我和他坐在餐厅里,四目相对了很久。
最后还是我先开口:“你是要和我说分手吧?其实没关系的,我早就知道了,你直说就行。”
陆域愣了一下,反问我:“什么叫,你早就知道了?”
“你和你朋友打的那个赌,你输了,所以你得和我在一起三个月。”我认真地提醒他,“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了。”
“你放心,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。”
陆域定定地看着我,过了很久,他嗤笑一声:“你明知道我是打赌输了才和你在一起,你还对我予取予求。钟白,你怎么这么贱?”
我知道他说话向来难听,但我没想到,他还能说出更难听的话。
“对不起啊,这三个月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。明知道你很讨厌我,我还是厚着脸皮跟了你这么久。”我努力笑着,不让眼泪流下来,“没事,从今天开始,你解脱了。”
我那时以为,不会有比这更令人痛苦的事了。
直到我发现,自己的生理期推迟了一周。
10
陆域在某些事上很放肆,但我一直都有按时吃药。
只是那时还太年轻,以为只要是自己认真做的决定,就能承担所有的后果。
母亲抱着我哭了很久,说这是她的错,她对不起我,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。
这怎么可能是她的错呢。
她收养了我,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,我小时候身体不好,她为了治好我,花了那么多钱。
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。
我明知道她很辛苦,还给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。
她说,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。
我点头,说妈妈我知道。
那个孩子还很小,才不到一个月,我吃了医生给我开的药,他没有折磨我,很快就离开了。
那个高考结束的夏天,大部分时间我都躺在卧室的床上,看着窗外树叶斑驳的影子。
我退出了同学群,换了联系方式,在大学开学之前,和过去彻底划清了界限。
我从不后悔答应陆域的追求,人想要获得幸福,总要付出一些代价。
虽然我付出的代价确实有点大,但这也是我自作自受。
我只是很难过,自己造就的苦果,连累着妈妈也要陪我一起咽下。
11
妈妈对我有男朋友这件事表现得很开心。
她说有个人陪我她就放心了,不然我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,万一遇到事都不知道该找谁帮忙。
“有机会就带你男朋友回来看看,妈妈也想见见他。”
“嗯,等放假了我们就回来。”
我和男友已经商量好,等下次放假就一起回老家。
周五晚上,原本我和男友约好一起吃饭,他打来电话,很抱歉地说有个应酬。
“这个甲方很难约,也是临时定下的。”
“没事,你注意一点,别喝太多酒。”我叮嘱他,“如果实在喝多了,你给我打电话,我来接你。”
他酒量不太好,之前有一次也是喝多了,难受了好几天。
快十一点的时候,我接到男友的电话。
是他同事的声音:“哎你好,你是任淮的女朋友吧?我是任淮同事,他喝醉了,让我给你打电话来接他呢。”
我要了地址,连忙打车过去。
是一家看起来就很高档的会所。
我知道男人应酬大多都会来这种地方,虽然心里不太舒服,但也能理解。
男友被同事扶着,站在会所门口,喝得烂醉。
我下了车,才看到站在这群人后面的陆域。
他被众人隐隐拥簇着,嘴上叼着一支烟。有人举着打火机凑过去,给他点烟。
“你就是任淮女朋友?”同事打量我一眼,“你好啊。”
我点点头,走过去,接过任淮。
“任淮这小伙子酒量不行啊,还得练练。”说话的人大概是任淮的领导,老气横秋,略带了一丝不悦,“陆总还没喝尽兴呢他就倒了。”
我笑了笑:“麻烦你们照顾了,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了——”
“我让司机送你们一程吧。”陆域突然出声,“我看你力气比较小,快扶不动了。”
“这怎么好麻烦陆总。”同事很有眼力见,“我送就行了。”
“不麻烦。”陆域的专车正好抵达,司机下车,为他打开车门。
陆域一手扶着车门,扭头看我:“上车。”
语气不容拒绝。
现场的气氛有些凝固,男友沉重的身躯下滑,我只能勉强扶着他站直:“那就打扰了。”
12
我从没坐过这种豪车,后两排是面对面的座位,大概是为了方便谈生意。
陆域就坐在我的对面,他那双长腿随意地伸展着,无形中把我的双脚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。
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我的身上,带着强烈的压迫感。
男友有点难受地扯了扯领带,我连忙侧过身,帮他解开几颗扣子,又摇下车窗,让他透透气。
“这么多年过去,你照顾人的本事越发厉害了。”陆域的语气听不出喜怒。
我扯了扯嘴角,低下头,安静地坐在座位上,一动不动。
“你男朋友知道你打过胎吗?”
我猛地抬头,瞪着陆域。
只见陆域单手支着下巴,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:“看来他是不知道啊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咽了口唾沫,手指紧紧抠着手心,“我的身体很健康,不影响怀孕的。”
“但男人都会在乎这个。”陆域眯起眼睛,“二手的女人,还流产过,男人都会嫌弃的。
“如果任淮知道了这件事,他应该会跟你分手吧。
“你的年纪也不小了,再拖两年,就更嫁不出去了。”
“所以呢?你想做什么?”我深呼吸一口气,平静地看着他。
陆域收起笑容,冷冷地盯着我。
“我并没有妨碍到你什么吧。”我试图和他讲道理,“我们的生活也没有交集……”
“妨碍到了!”陆域打断我的话,“你过得很好,这就妨碍到我了。”
我愣愣地看着他。
“钟白,你凭什么过得好。”陆域倾身过来,捏住我的下巴,恶狠狠地看着我,“你玩弄我的感情,凭什么可以全身而退?
“这些年过得很快活吧?完全没想起过我,对不对?流过产,那你有过几个野男人啊?该不会是被人玩烂了,所以想找个老实人当接盘侠吧?”
我再也听不下去,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。
我从没打过人,动作很生疏,力道也不够。
陆域摸了摸被扇过的脸,用舌尖顶了顶腮:“这么轻,是跟我玩情趣?”
他轻松地压住我的两只手,欺身上来,膝盖直接跪在我的大腿旁,掐住我的脖颈,强迫我仰起头。
下一秒,带着冰凉薄荷气息的吻就直接堵住了我的嘴巴。
13
陆域彻底疯了!
我的挣扎在他眼里毫无意义,哪怕我把他的唇咬出血,他也没有停下来。
可是男友就在我身边,我都不敢想象他要是睁开眼发现了这一幕会是什么后果。
“很刺激吧?男友就在身边,你却和我偷情。”
陆域吻够了,便很有耐心地一一舔干净我脸上的眼泪:“哭什么?我吻得你不舒服?”
车子停稳,司机的声音从车内音响传来:“陆总,到了。”
陆域惬意地坐回座位上,抬手抹去唇角沾染的血色。
车门被打开,司机沉默着,眼观鼻鼻观心,扶着男友下了车。
我立刻想跟上,但陆域只是懒洋洋地抬脚,挡住我的去路:“坐好,别动。”
我不理他,只伸手去开车门。
“如果你不介意你男朋友被辞退的话,这个车门你随便开。”
我绝望地看着他:“陆域,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“和他分手。”陆域皱了皱眉,“放心,只要你乖乖听话,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。”
“只是分手而已吗?”
“对。”大概是我的乖顺终于抚平了陆域心里的烦躁,他很爽快地点头,“分手就行。”
我点开男友的对话框,飞快给他发了分手消息,然后把手机递到陆域眼前:“满意了吗?”
陆域肉眼可见地心情开始舒畅。
他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,嘴里甚至哼起小曲,过了一会儿,他说:“钟白,我脚疼,你给我揉揉。
“你真是没良心,我都骨折了,打石膏了,你都不关心我。”
我看了他一眼,没动。
陆域便又皱起眉,把脚直接抬起来放在我的膝盖上:“钟白,我疼!”
“我不是医生,我治不了病的。”
“你有手啊,你给我揉揉啊。”陆域很不满,“你以前都会给我揉的。”
“嗯,以前是我犯贱。”我抬眸,在陆域怔愣的表情中,提醒他,“你忘了吗?这句话是你亲口说的。你说,我太贱了。”
14
我从没觉得我的付出和牺牲有多了不起。
但当陆域毫不犹豫地打碎它们,甚至还要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的时候,我是真的很难过。
我当然知道他讨厌我,我也做好了被他讨厌的准备,我早就尝过自己种下的苦果。
我从没对任何人抱怨过。
只是人吃一堑长一智,我总不能把自己的自尊扔掉两次。
“当年的事,确实是我不要脸,明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,我还装作不知情。”我垂下眼眸,视线落在车内的地毯上,“但明明是你们先捉弄我的。而且那三个月,我对你予取予求,你让我往东,我从不往西。
“我觉得,至少我们也算两清的——”
“一辈子都不会两清的!”陆域暴躁地打断我的话,恶狠狠地看着我,“钟白,你一辈子欠我的!”
“陆域,你不讲道理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和自己的仇人讲道理?”
仇人。
原来他一直把我当仇人啊。
可是陆域,我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恨?
都这么多年了,还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?
少年人的自尊心就这么可贵吗?
我的自尊……就只剩可笑了吗?
“所以呢,你打算怎么报复你的仇人?”我失去力气,疲惫得连呼吸都觉得沉重,“让我也失去工作吗?要我流落街头吗?
“你不是有孩子了吗?能不能给孩子做个榜样,大人有大量,原谅我?”
15
陆域说,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。
可能他这辈子都过得太顺风顺水了,所以在我这里丢的一点点面子,都够他记很久很久。
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,没有选择坐电梯,而是爬了楼梯。
十八楼,足够我爬到筋疲力尽。
太累了,我就一屁股坐在台阶上,连眼泪都流不出来,只是麻木地看着地上厚厚的灰尘,思考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大部分人的生活,好像都没什么意义。
我看着楼梯间那扇狭窄的窗户。
从这里跳下去会死吧?听说跳楼的人都死得很惨,还会影响房价。
房东阿姨人挺好的,我就不给她添麻烦了。
想到这里,我强撑着一口气站起来,一步一步挪回家里。
打开手机,是妈妈发来的消息。
她说寄了一些土特产过来,让我带给任淮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,我和任淮不能在一起了。
我实在不是个好女儿,总是让她操心。
整晚的噩梦让我的气色很糟糕,刷牙时,任淮给我打来电话。
他终于从宿醉中醒来,看到了我给他发的分手消息。
“钟白,怎么突然说分手?是不是昨晚我喝醉了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?抱歉,我以前酒品挺好的,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糊涂了。如果你介意,我以后可以不喝酒……”
我吐出口中的牙膏,告诉他:“没有,不是你的问题,是我的问题。我们不太合适。”
任淮安静了两秒:“我们能当面谈谈吗?”
不等我说话,他又说:“今天下班我来接你,就这样,先挂了。”
其实我之前已经把我和任淮的未来考虑得很远了。
他是个沉稳的人,父母也很开明,等我和他再了解一段时间,就可以把结婚提上日程。
我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,但两家合起来,在四环外付个小房子的首付还是不成问题。
我喜欢做饭,他说他负责扫地洗碗。
他说他有个好哥们在早教机构工作,以后生了娃,我妈就不工作了,专心过来带娃,他父母就每个月给钱。等娃大一点,就送去早教机构,下班了再去接就行。
应该也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摩擦,但生活不就是这样吗。
哪怕是这样一辈子能望到头的平凡的生活,其实已经是很多人的可望而不可得了。
我在畅想这些画面时,是真的觉得,我很知足。
我想,我该对任淮坦白。
他是个好人,我不能拖累他,也不能隐瞒他。
但似乎没这个必要了。
因为下班时,我走出公司,刚和站在门口等我的任淮碰上面,就听到有人唤我:“钟小姐。”
我抬头看过去。
陆域的司机打开车门,陆域坐在后排,从我的角度,只能看到他交叠的长腿,以及指尖的烟雾缥缈。
任淮收回视线,问我:“这就是你要和我分手的原因吗?”
我沉默着,没说话。
他自嘲一笑,点点头:“倒是我不自量力了。祝你幸福。”
他真的大错特错。
幸福是如此昂贵的奢侈品,我怎么配拥有幸福。
16
走之前,任淮突然说:“那个孩子确实是你的吧?仔细想想,你们母子俩其实挺像的。”
我想否认,又觉得算了。
反正也没可能,倒不如让他更讨厌我一点。
我沉默着上了车,坐在离陆域最远的对角线。
他抬眸,轻飘飘地看我一眼:“你看起来很难过啊?是因为和他分手了吗?
“你别再想他了知道吗?你和他没可能的。”
我不想和陆域说话,直到我发现窗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,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你要带我去哪里?”
“哟,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。”陆域轻哼一声,“放心,你又不值钱,不会把你卖掉的。”
他带我去了酒吧。
我一眼就看到最中间最热闹的那个卡座,那些人都有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孔,是高中时和陆域关系很近的那些人。
我一看他们,就想起他们当年在背后是如何毫不留情地奚落我,嘲笑我。
我转身就想走,但陆域强硬地揽着我的肩:“走什么?”
“我不想见他们。”我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些人见面。
“他们又不是豺狼虎豹,有什么不能见的。”陆域皱眉。
“我真的不想见,求你了,我不喜欢他们。”我揪着陆域的衣摆,几乎想跪下来。
陆域终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。
可卡座的那些人也发现了我们。
“陆少,今儿带了新人啊?”
“什么新人,你没认出来啊,咱们高中同学,钟白啊!”
“不能吧?陆少吃回头草啦?”
“什么回头草,陆少能这么没品味?”
他们的声音就像扭曲的黑影,逐渐弥漫开来。我想起高中时他们把我叫到小树林,拍着我的脸让我离陆域远点,在洗手间里推搡我,讥讽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
他们不敢做得太过分,也没有真的让我受伤。
但我不想见到他们,一辈子都不想。
陆域用力搂着我的腰,垂眸看我:“很不想见他们?那你要让我开心。”
我仰头看着他。
陆域眯着眼笑了:“怎样才能让我开心,你知道的吧?”
我知道。
陆域脾气坏,又任性,但只有一件事,只要我主动,他就会开心。
我们重新回到车上。
宽敞的后排,我跪在陆域面前,颤抖着手,动作生疏地解开了他的yi fu。
17
我不再去相亲了。
同事都知道我有了有钱的男朋友,因为每天下班,公司门口都停着一辆豪车在等我。
陆域不是每次都回来,但司机每次都会帮我打开车门。
他们很好奇,问我是用了什么手段吸引了富二代。
又问我以后是不是会做全职太太。
我只是笑着敷衍过去。
我知道他们在背后讨论我,说我攀了高枝就看不起人了,等以后摔下来不知道得多惨。
其实现在就已经很惨了。
陆域想让我辞职,但我真的不敢。
我的学历和工作能力都不出色,我不能保证我以后能找到更好的工作。
他让我搬去他家,我也不敢。
我怕他以后把我赶出来,我只能流落街头。
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,钟白,这是你赎罪的态度吗?”
对,赎罪。
陆域说我欠了他一辈子都还不清,所以我要赎罪。他什么时候开心了,原谅我了,我就能自由了。
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在赎什么罪。
我只是被动地听从他的命令。
我又见了他的儿子几次,知道那是陆域收养的小孩,大多时候都是保姆在照顾。
任淮说那个小孩和我很像,但我其实没看出来哪里像。非要说的话,大概是我和他都有酒窝吧。
但我很久没笑了,所以我的酒窝也很久没出现了。
陆域很不开心,说我对着他摆脸色。
“你对着那个任淮不是笑得很开心吗?怎么对着我就笑不出来了?我长得不比他好看吗?”
于是我只能艰难地扯出笑容。
陆域还是不太满意,不过也没再刁难过:“笑得真丑,算了。我明天想吃糖醋排骨,你给我做。我家那个厨子,还是五星级大厨呢,做饭的水平还不如你。”
我吃过那位大厨做的菜,人家比我厨艺好多了。
所以陆域只是单纯想折磨我而已。
18
周末,陆域像往常一样送我回家。
他一会儿还要去机场出差,下车前我整理好凌乱的衣服。可我刚踏出车门,却又被他拉了回去。
他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肩膀:“你确定不陪我一起出差?”
“我……最近有点累……”
“你待在酒店就行,我又不要求你24小时陪我。”陆域不满地舔了舔他咬出来的伤口,刚要不甘心地放开我。
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:“囡囡?”
我不可置信地回头。
母亲安静地站在不远处,脚边放着两个大大的手提袋。
她走过来,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陆域身上:“这是你男朋友吗?”
顿了顿,她又说:“是叫任淮吧?小伙子长得比照片帅气多了。”
陆域的脸扭曲了两秒,我好怕他突然暴怒,连忙想挡住他的视线,结结巴巴地和母亲解释:“不是妈妈,他……他是我朋友……你怎么突然过来了?之前都没跟我说……”
“朋友?”母亲笑了,只看着陆域,“你和我家囡囡,是朋友吗?”
陆域用力握着我的手臂,也跟着下了车,低眉顺眼的,微微鞠躬:“阿姨好,初次见面,我叫陆域。是钟白的——男朋友。”
我脸色惨白。
我知道,母亲其实一眼就认出了陆域的身份。
“囡囡,你瘦了好多,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?”母亲不着痕迹地从陆域手中接过我的手,捏了捏,心疼地说,“你早点上去休息,我和你‘男朋友’聊聊天。陆先生,不会耽搁你时间吧?”
“不耽搁。”陆域说着,吩咐司机把母亲的行李提上楼。
我一步三回头。
母亲始终笑眯眯地看着我。
我没去看陆域是什么表情。
我觉得,他既然愿意在母亲面前伪装成我男朋友,应该至少不会拆穿我和他的关系。
19
钟母对陆域的情绪很复杂。
她一眼就认出来,这就是当年做了错事不负责,害得女儿流产的罪魁祸首。
可她也看到陆域出众的外貌和气质,能理解为什么女儿会被他深深吸引。
怪来怪去,到头来,还是怪她给不了女儿优渥的生活。
没能带她见过世面,没有及时察觉她的异常,所以随便出现一个外在形象好一些的男人,动动手指头,就勾走了女儿的魂魄。
“我其实没什么话可说的。”钟母深深地叹息一声,“你们年轻人的事,我不好掺和。囡囡孝顺,但也死心眼,我若是非要你们分开,她嘴上听了,心里也难过。
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,你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。我对你,只有一个请求。”
陆域抿了抿唇:“阿姨,我和钟白是认真的——”
“男人的誓言,从来没有作数的。你当年对囡囡的伤害,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你。”钟母不想听废话,“我只希望,你多在意囡囡的身体。她瘦了好多,你没发现吗?”
陆域羞愧地低下头,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头。
“囡囡从小身体就不好,当初又因为你,流产过一次——”
“你说什么?”陆域震惊地打断钟母的话。
“看来囡囡没告诉过你啊,她当初和你分手没多久,就发现自己怀孕了。是我陪她去医院拿药,把孩子流了。”
陆域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,甚至没有办法再听清钟母说了什么。
他想起很多画面。
他一次又一次嘲讽钟白流产这件事,说她不干净,说她不自爱。
钟白从来不反驳。
“她当时说,她有按时吃药的……”陆域低喃,声音嘶哑。
“但她还是怀了。可能是命中注定吧,你是她的劫难。”钟母说,“兜兜转转,你们又走到一起,我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她的第二场劫难。
“我看你也是出身良好,不是那种不懂理的孩子。我家囡囡纵有千百种不是,若是往后倦了她烦了她,也请你,稍微温柔一些,留她一条命。别让她失去了活着的心气。
“我当初把她从孤儿院领出来,把她养大,也是很辛苦的。”
钟母看着陆域失魂落魄的样子,就知道自家女儿什么都没告诉过他。
不由得叹口气,她那苦命的孩子啊,这辈子也没过过几天幸福的日子。
“我先上去了,和你待太久,囡囡会担心。”钟母言尽于此,“陆先生,囡囡20岁那年发生的事,若是再发生一次,我哪怕后半辈子都不过了,我也会找你索命的。”
陆域想要解释,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那么苍白。
他那些罪恶的过往,血淋淋地写在钟白的人生路上,像沉重的石头,压住了她前行的脚步。
他收养了一个孩子。
殊不知,他真正的孩子,早在很多年前,就来过又走了。
他拼了命地想让钟白发现他收养孩子的原因,可钟白呢?
她每次夸孩子真懂事的时候,心里有没有想过,如果当年那个孩子生下来,会不会也这么乖,这么懂事?
20
我不知道母亲和陆域说了什么。
她上楼后,一脸若无其事,忙里忙外,把带来的土特产都放进冰箱里。
“我明天就给你炖鸡汤,好好给你补补,你瘦得都只剩皮包骨了。”她心疼地摸摸我的脑袋,“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?早点休息吧。”
我刚想开口,她就打断了我:“放心,我没和你男朋友说什么,没让他分手,也没给他下马威。”
我心里松了口气。
我怕母亲说了什么惹陆域生气。他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,但我怕他迁怒妈妈。
我想陪妈妈多说说话,我很久没见她了,舍不得去睡觉。
但妈妈只推着我进了洗手间,让我洗漱完安心休息。她打算住几天再回老家,不急这一时半会。
“妈妈,你怎么悄悄就来了呀?”我扒着门,眼巴巴地看着她。
“你这段时间和我打电话的语气都不对,我就知道你瞒了我什么事,就来啦。”母亲很自然地说,“你也真是的,和陆域谈恋爱有什么大不了的,还偷偷摸摸。”
我抿了抿唇,嘿嘿笑了两声,终于安心地关上门,准备洗澡。
所以我没看到母亲放下手里的衣物,也没听到她那声深深的叹息。
我躲在浴室里,给陆域打了电话,试探他对母亲的印象。
“我妈妈……以为我和你在交往。如果她说了什么话,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,我“喂喂”两声,以为是车上信号不好。
陆域终于开口:“她都是为了你,我不会生气,你别担心。”
他的语调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,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。
“那我挂了。你一路顺风。”
“好。”
我等着陆域挂断电话。
以前我挂过他几次电话,后来他就不高兴了,要求我不能挂断他的电话,只能他来挂断。
但过了好几分钟,陆域都没有挂断。
“喂?陆域,你还在吗?”我小声地问。
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吸声,片刻后,陆域终于挂断。
21
母亲只待了三天就回去了,我想多留她几天,但她担心家里的小店关门太久,容易影响生意。
我只能给她买了好多东西,大包小包地把她送上高铁。
陆域的出差时间原定一周,但第五天就回来了。
我刚踏出公司,就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他的车。
自从他换了轿车,我和他就再也不是一人一个座位了。偶尔他觉得累,还会让我贡献大腿给他枕着。
我上了车,他就递过来一个盒子。
“什么?”
“礼物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我客气地笑笑。
“你不打开看看?”
我依言打开。
是全套珠宝,看起来流光溢彩。
“这看起来就很贵……”我迟疑地合上盒子,想还给他。
这么贵重,我不敢收。
“你不喜欢吗?”
我犹豫着,不敢说实话。
“那你喜欢什么?”陆域今天异常地有耐心。按照往常,他要是给我什么东西,我若是没有立刻露出笑容,他肯定会立刻拉下脸,不高兴。
“你想要什么?你尽管说,我都能满足你。”
我扯了扯嘴角,收起盒子:“你送的我都喜欢。”
“说谎。”陆域很大度地说,“我今天心情不错,你说实话吧,我不会生气的。”
“你之前说,你什么时候高兴了,我就赎罪完了。”我小心翼翼地问他,“你今天很高兴,那我能不能……”
我未尽的话,在他逐渐消失的表情中,渐渐没了声息。
果然,他不会放过我的。
“钟白,你恨我吗?”
我摇头。
“那你还爱我吗?”
我无意识地捏紧了盒子一角。
“很希望我放过你吗?”
我迟疑着,点点头。
“那如果我说我爱你,你还想要离开我吗?”
我疑惑地看他一眼,沉吟几秒,小声地问:“我是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吗?这是什么新的,折磨我的手段吗?”
我甚至都已经开始麻木了。
讨好陆域已经成了我的本能,到今天为止,我和他相处的基调基本都算平静,偶尔他对我会有小小的不满,但很快就过了。
他使唤我,但我习惯了,倒也不再觉得是折磨。
人都是有奴性的。
“如果我说其实从高中时我就爱上你了,你会怎么办?”
我不语,只是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身子。
陆域的恶意出现得从来不讲道理,他这么高傲的人,哪可能会对我动情。就算动情了,也不可能承认得这么干脆。
所以他一定是又想了什么方式,想以我为乐。
陆域将我的动作看在眼底,车内一片寂静,不知道过了多久,陆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:“骗你的。瞧你,胆小成这样。”
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我觉得他今天情绪是有点不对,但又说不上具体的,只能默默给他扯了一张纸巾:“有这么好笑吗?”
“嗯,太可笑了。”陆域说着,那张纸巾彻底挡住了他的眼睛。
他微微垂着头,说:“谁会信我真的爱你呢?”
“可是钟白,我是真的爱你啊……”
他的声音太小了。
所以最后的这句话,我没有听清。
22
陆域把我送回了家。
下车时,他突然叫住我。
“钟白。”
“嗯?”
“我原谅你了。”他笑起来,“你不需要赎罪了。
“其实你根本不欠我的。
“你说得对,咱们早就两清了。
“礼物就收下吧,是我对你的抱歉。你知道的,我这人一无是处,穷得只剩钱,所以没必要拒绝。
“恭喜你,你自由了。”
我从没看过陆域露出这样的笑。
笑得太灿烂了,反而像是在哭。
可是不等我反应过来,他就升起车窗,彻底挡住了我的视线。
车子很快驶出我的视野,我呆呆地站在原地,还不敢相信自己可以解脱得这么干脆。
甚至我怕这又是陆域给我开的玩笑。
可是一天、两天、三天……
陆域没有再联系我。
他好像真的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。
一开始我还提心吊胆,怕下班时又会看到陆域的车,但到后来,我的视线再也不会往那个熟悉的角落瞥去。
我的生活开始恢复正常。
同事问我怎么男朋友不来接我了,我也很坦诚地说分手了。
我不介意他们在背后说我八卦,因为这是事实,我确实配不上陆域。
任淮结婚了,我刷到他的朋友圈,点了赞,还发了红包。
然后我才后知后觉,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刷到陆域的朋友圈了。
23
放假时,我回了老家。
母亲没有问起陆域,她对陆域是不喜欢的,只打听了我的感情状态,得知我现在是单身,她长长叹了口气。
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放松。
“没事,你好好休息一阵。”
母亲的小店是前两年开的,当时我存了一笔钱,心疼母亲之前那个工作早出晚归,就和她商量,盘了个店面,开小卖部。
母亲说我难得回来,她要买好肉好菜。我闲着无事,就坐在前台帮她守店。
然后就遇到了高中时的老同学。
她和我住一个小区,关系不算太亲近,但以前也常一起上学。
她结婚了,牵了个小孩,和我打招呼,问起我的近况。
聊着聊着,又问我和陆域现在有没有联系。
我笑着摇头。
“哎,也不知道当年的校园男神如今是什么样。他八百年不发一次朋友圈,想窥屏都没办法。”
我顿了顿。
陆域……以前不是经常发朋友圈吗?
“你有陆域的联系方式?”我问她。
“有啊,其实他还跟我打听过你报了哪所大学,我还以为你们会复合呢,结果一转眼,都分手这么多年了。”同学拿出手机,点开陆域的头像,“喏,你看这朋友圈,干净得像白纸。”
“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能好运到嫁给陆域,不过他家很有钱,可能会家族联姻?”
她自顾自说了半晌,小孩扯着她的衣摆想去玩滑梯,便和我道别了。
我枯坐一阵,摸出手机,也点开陆域的头像。
他的朋友圈动态至今还停在几个月前。最新的一条动态,是从他家的落地窗俯瞰出去的夜景。
上面隐约有我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织毛衣的倒影。
那阵子陆域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,大夏天,非让我给他织毛衣。
我对着视频教程学得一塌糊涂,最后被陆域嫌弃地接过去,说我连织毛衣都不会。
我挺委屈:“我就是看不懂视频里的动作啊。”我又不是什么脑子很好的人,明明他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一点。
陆域翻了个白眼,像模像样地织起来:“喏,看懂了没有,这样,再这样。”
脑子好的人,连毛巾都织得好。
最后他织了一条羊绒毯,至今还放在我家。
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些什么。
那些藏在陆域的抱怨和任性之下的,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真心。
可是一段错误的开始,是得不到一个正确的结局的。
真可惜,一切都太迟了。
24
陆域带着儿子回到了自己高中时的母校。
儿子很兴奋,指着校园栏里的照片:“爸爸,你在这里。”
陆域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学校没什么变化,但学校附近的店面已经换过一轮了。
当年常和钟白一起去的那家包子铺不见了,现在改做奶茶了。
父子俩往学校里走,绕过操场,有年轻的学生在场上挥洒汗水。
陆域的视线落在最角落的那根凳子上,以前钟白就会乖乖坐在这里,抱着他的外套,拿着他的水。
幸福总是稍纵即逝的,他那时太年轻了,不懂所有的任性都是有期限的。
陆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钟白的。
他因为身高,总是坐在教室最后几排,钟白常和他隔了两三排。
很巧的是,他抬头的时候,总是能一眼看到钟白的背影。
她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,也不太爱说话,总是安安静静的,扎着低马尾,做事也很认真。
有时候她值日,动作慢吞吞的,扫地,擦黑板。
陆域在最后一排睡觉,她就放轻了动作,生怕吵醒他。
走廊外是零星的喧闹声,陆域从睡梦中醒来,一抬头,就迎上钟白好奇的视线。
两人四目相对,钟白手忙脚乱,把手里的黑板擦扔了好远,又面红耳赤地捡起来。
她喜欢他。
这似乎是太显而易见的事实。
陆域是不喜欢她的,她不够漂亮,不够外向,据说年纪还有点大。
但她正好坐在他每次抬头时视线会经过的轨迹上,所以不可避免地,他总是能看到她。
炎热的夏天,她的汗水沾湿了头发,因为热,所以嘴巴微微张开,喘着气。
那个晚上,陆域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,她也是这样,细细地喘息着,躺在他的身下,仰着头看他,眸色湿润。
陆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。
但他没有放在心上,高中三年,他和钟白都没什么接触。
临近高考,班上的同学都在讨论想报哪所大学,陆域经过钟白身边,正好听到她和同桌讨论。
是首都的某所学校。
陆域没什么反应,坐下来之后,却无意识地掏出手机开始搜索。
他已经保送了,他要去的学校,和钟白想要报考的学校,车程只有二十分钟。
他重新收好手机。
但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,以后也不太可能会见面了吧。毕竟又不熟,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。
陆域这样想着,和朋友玩了大冒险。
他输了。
“真心话大冒险二选一。真心话是,你第一次梦遗的对象是谁。大冒险是,十秒钟之内,踏进这个教室的人,不管男女,你都要向他告白,并且要和他交往至少三个月。”
陆域在选择真心话之前,眼角余光已经瞄到了即将踏进教室的钟白。
于是他选了大冒险。
可其实从头到尾,他都没有觉得那只是一场“冒险”。
25
陆域清楚自己脾气不好,性格糟糕。
但没办法,谁让钟白脾气太好呢。好到无论他有什么奇葩的要求,她都能满足。
人总是容易恃宠而骄的,越过那条线,他就得意忘形了。
他肆意享受着钟白无止境、无底线的纵容,所以越来越任性。
偶尔他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,但又觉得,有什么关系,他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。
等上了大学,他立刻在学校外面买了一套房子,他要和钟白同居。
钟白的生日,他其实早就知道。偷偷地,给她准备了惊喜,漂亮的红玫瑰,还预订了西餐厅。
他想对她说一些肉麻的话,但这些话实在太过肉麻,他打了很多遍草稿,他对最难解的数学题都没有这么上心过。
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,他精心准备的礼物,只换来一个分手的结局。
原来这只是一场大冒险。
可他已经陷进去了啊,他回不了头了,他没办法再保持清醒,重新和钟白做普通同学。
但钟白看起来好镇定。
她什么都知道,从头到尾,她都把他当成笑话了吧?
陆域觉得自己开始恨钟白了。
这种恨,在得知钟白并没有报考她一开始说的那所大学之后,达到了巅峰。
恨意从骨子里滋生,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他忘了一开始是自己提出的大冒险,他只记得,他付出的真心,被钟白玩弄了个彻底。
他当然要保持自己的高高在上,他不能被钟白看扁。
他才不要在意钟白的一举一动。
但他还是找了同学,问了钟白的去向。
他当然不是为了去找钟白,他只是想知道她去了哪里,以后才好远远避开。
他忍啊忍,从大一忍到大四,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,他强迫自己开始新的恋情。
然后在大四的时候,破了功。
只是因为有人提了一句,要不要去西北玩玩。
西北有谁在?
西北有钟白。
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,很随意地踏上那片未曾踏足过的土地。
一切都是新鲜的。
走出机场,他会想钟白是不是也从这里出来过。
他去那些景点,会想钟白是不是也举起手机,拍过照。
他还去了钟白的大学,但学校太大了,门口的学生络绎不绝,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。
当然,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想看。
回程的路上,他捡到一个孩子。
理论上,他该报警。
但他抱起那个孩子时,孩子笑了。
酒窝啊……
他情不自禁地想,钟白也有这样的酒窝。
等以后他和钟白有了孩子,不知道孩子能不能遗传这个酒窝?
鬼迷心窍地,他带走了那个孩子。
找了关系,正式和他成为了家人。
陆域是很嘴硬的,也很能忍的。
如果没有那次咖啡厅的偶遇,可能他还能忍很久。
但原来,他和钟白又在一个城市了。
她相亲了?想结婚了?那个男人有哪点比得上他?为什么钟白不想和他结婚?
嫉妒和恨意彻底扭曲了他,陆域已经忘了自己的来时路。
他满脑子都是,钟白欠他的,他不能让她好过的。
他要一辈子阴魂不散,缠着她。
可陆域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。
慢慢地,他又开始忘记自己的初心了。
他觉得他和钟白是一对了,他又开始迫不及待想要炫耀钟白对他的好了。
他乐不思蜀,他得意忘形。
陆域太出众了。
可原来,一切都是他强求来的啊。
可他可以给钟白很多东西,他不能强求吗?
可钟白不要他的爱,也不要他的钱。
她想要自由。
那是他唯一不想给的。
落日的余晖给教学楼渡了一层金光。
钟白漫步在校园里,怀念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。
迎面走来一个男人,牵着一个小孩。
她停下脚步。
陆域也停下脚步。
只有小孩兴奋地奔跑过来,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唤她:“妈咪!”
(全文完)